在《赫德的情人》一文中看到這個詞後,便順手牽了過來。因為喜歡把玩一些音形俱美的詞,這點小情趣也讓讀書多了些由頭。“唼喋”原指一群魚吃水草的聲音,在《赫》書中被引指一些飲食男女在船上卿卿我我的接吻聲,將整個場景戲劇化地表現出來,同時也讓讀者跳出這個無聊的畫面,體會到作者的這個小幽默。
“唼喋”既然體現了這種世俗性,倒也符合了本人假期內做回飲食男女的想法,做個普通人,吃街頭小吃,坐公汽,背包旅行,溶入大眾中去。而溶入大眾的作法,最好的去處便是中國大陸,時時刻刻都是“擁擠”,於是能看到很多屬於“異怪”但又被廣泛接受的現象,或許說不是被接受,而是習以為常,權當是生活的正常面貌了。公車上有人撥皮吃鹵蛋,動車組頭上艙內有人大汗淋漓地吃方便面,候機樓裡有人當眾挖耳鼻,露天舞場有人獨自跳交誼舞,園林裡有人爬上太湖石上照相,看書的時候總有人過來盤問個仔細,種種人間百象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,有意或無意地干擾著個人的視覺空間,難怪有人會喊眼睛疼,有人會迫不急待地躲回到家裡,求份清靜。而我剛好相反,兩個學期象牙塔後的生活,反而希望個人的空間受到某種侵犯,過些市井的生活,說得好聽些,是“行至水盡處,坐看觀雲時”的道家味道,可終究是個無聊可笑的想法。
說這個想法可笑,是因為觀察本身讓自己有脫離的感覺,一旦發現有個人空間存在的現象時,便能格外地注意。
公車上,上來一位中年婦女,拎著一個竹筐,不是時尚的那種,反倒格致。因為是敞口的,裡面放的東西一目了然,有水杯,布錢包和一把遮陽傘。她仰脖喝水的時候,水杯上的李錦記醬標記閃了幾下。她一身淡紫色的連衣紗裙,挽個發髻,四十幾歲的樣子,要不是那個竹筐,她沒有什麼讓人注意的東西。她坐在我的隔壁,不像別人一屁股坐上去有種猛勁,她輕輕地坐在椅邊上,眼光鎮定著,沒有隨著面前來回搖動的人顯得游離。過了好一會,她才認真地坐定,扶著竹筐,可看到一位長者上了車,即刻讓出座位,起身便向車後走。這種“禮貌”看似略顯唐突,連表示友好的眼睛接觸都省了,簡單得一點都不婆媽。
一家舊書店,光頭老板埋著頭在看書。大概習慣了非淘書蟲的閒逛,就算交臂而過,他都省了抬頭看看的麻煩。兩個窄小的夾道只夠一個人通行,舊書陳腐的味道山一般地沉重。顯然書店的經營不是為了討好顧客,更像是個人的收藏。當問及可有《域外小說集》的時候,光頭老板才動了動,抬了頭。“沒有,是周作人的吧!”老板笑笑。他沒有眉毛,這讓他的微笑顯得有些親切。
《域外小說集》終於在蘇州的藍屋書店買到了,也是僅存的一本。連忙記下購書日期與地點,也是為了紀念過去幾天求尋該書的奔波。還想買聶魯達和保羅艾呂雅的詩集,羅曼羅蘭的《符號帝國》,都是被人搶先一步。難道真像尚文書店那個旁觀者說的那樣,“偏怪的書要到當當網上去買了”。怪只怪旁觀者的無知,經典之作怎麼成了偏怪之書了。選書不只是看作家,出版社和版數,像余光中先生說的,書的包裝和紙的手感,都是看書時的樂趣。在一片眼花繚亂的書海裡與一本書相逢,有種“心事眼波難定”的感覺,那必是要買的了。
選書的時間長了,對於一些無關痛癢的休閒書自然有種免疫力,眨眨眼就避過去了。在書店的一片張張牙舞爪的“唼喋”聲裡,反而能聽到心中的“oui, oui, cest moi”的小魚吐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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