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/24/2007

蟲蟲的故事 (Episode V of Sunny)

“媽媽,那是什麼呀?” 兩歲半的兒子又發問了。
“那是蟲蟲,”我看了一眼窩在洋台水桶旁的綠色東西,“綠色蟲蟲”。

“媽媽,那是綠色蟲蟲!那是綠色蟲蟲!”兒子一旦學會了新名詞,就會興奮地嘟囔個不停。他隔窗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綠色東西,許久沒動一下,好像在與對方較量著耐力。我索性拿張片紙,將拇指大的蟲子撥到紙上,讓兒子看個夠。兒子一點都不領情,“媽媽,收埋,收埋。”[1]一邊說,一邊把手藏到身後。此時,綠色蟲子在白紙片上已經搖搖晃晃,弱小的毛足前後亂動,徒然地嘗試平衡龐大的身體。我趕忙把紙片放回地面,蟲子安全降落。兒子轉過身去,玩車去了。看來,蟲子對兒子來講,不過只有一時的吸引力罷了。

第二天我下班回來,兒子例行來門口接我,還沒等給我一個擁抱,就小聲提出了一個要求,“媽媽,我要看蟲蟲。”說著,便拉著我的手走向洋台。蟲子還在那裡,但顯然已經死了,翻著個身,一動也不動。“兒子,那只蟲蟲死了。”我的聲音很小,畢竟死亡是殘酷的。“那麼,把它放到車車裡吧!”兒子一臉興奮,蠢蠢欲動的神情。我對兒子的反應有些好奇,他想做什麼呢?

這次,我用紙片把蟲子運到了房間。兒子一手捏起蟲子,放到他的消防車上。“呵呵,蟲蟲上車了,”兒子拍手笑了起來。過了一會兒,他又把蟲子放到船上,“呵呵,蟲蟲上船了!”兒子不停地擺弄著蟲子,喋喋不休地向我炫耀,“媽媽,這是蟲蟲!這是蟲蟲呀!”此時,死掉的蟲蟲變成了兒子的玩具,能輕易操控的玩具。

我雖然厭惡蟲子,此時又對死去的生命頓生憐憫。“孩子,吃飯時間到了,你要洗手了。我們用水把蟲蟲埋了吧!”兒子大概聽不懂“埋”這個詞,他的理解就像他說的那樣,“給蟲蟲洗澡了”。兒子胡亂地撥弄著水,眼睛一直追隨水池中飄來飄去的蟲子。肥皂沬埋住了蟲子,擾得兒子的眼神有些慌亂。‘哦,蟲蟲在洗泡泡浴呢!”兒子笑了,他對我的解釋表示滿意。水慢慢地流走,蟲子龐大的身體被遺留在水池。兒子把蟲子拿出來,開心地喊著,“蟲蟲干淨了,蟲蟲干淨了!”孩子的理由很簡單,他以為蟲蟲在睡覺,洗個澡之後會醒來一起玩。

但是,我要干預他繼續與蟲子玩下去的這種想法。“把蟲蟲放到垃圾筒去吧!去吧,放在它要去的地方”,我用了“放”字,使用“扔”字似乎有些殘忍。兒子很願意做這件事。他真的把蟲子“放”進了垃圾筒。完成任務後,兒子看著我說,“媽媽,蟲蟲沒了!”我知道,他的表達能力是有限的,於是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半句,“我們把蟲蟲埋了,所以蟲蟲沒了。”希望兒子能接受這個解釋。

晚上睡覺的時候,兒子突然發問,“媽媽,給寶寶講蟲蟲的故事!”他的這個要求與他的習慣有關。每晚睡覺前,兒子都會天馬行空地說出一個剛剛學會的名詞,讓我講故事。通常,我便隨心所欲地編故事,設計一些對話,編造幾個有趣的人物,滿足他的要求。於是,像往常一樣,我又開始了口頭創作,“從前,有一個蟲蟲名字叫做bug,它呀,生活在棕櫚樹的樹葉上… …”在我我還滿腦搜找蟲子素材的時候,兒子打斷了我,“不是的,不是的,我要那只綠色蟲蟲的故事!”經他這麼一提醒,我便將計就計,將白天發生的事情用故事形式敘述了一遍,兒子聽著聽著就睡覺了。

幾天後,我已經不太記得這件事了。只是偶爾與同事聊天的時候,會笑言蟲子也會有不同尋常的影響力。一天晚上,我回到家後,看到兒子隔著玻璃窗往陽台張望。他在看什麼呢?難道他在想那只蟲子嗎?我悄悄地問兒子,“你是不是在找蟲蟲?”兒子望望我,轉身向垃圾筒跑了過去。“沒了,沒了!”兒子一邊看著垃圾筒,一邊打開雙手。顯然是我的話提醒了他,兒子在玻璃窗前想的並不是蟲子。沒能忘記蟲子的應該是我吧,卻將這種情緒強加在孩子身上……,“是的,蟲蟲沒了,蟲蟲沒了……”我一邊應喝著,一邊解釋著,像是解釋給自己聽。

從那以後,兒子沒有再向我問起蟲蟲,我也只是偶爾在睡覺前講一講蟲蟲的故事。那只蟲蟲對他來說,已經逐漸遙遠。但不知怎麼,我每次看到相同的蟲子時,就會想起自己說過的話,“用水把蟲蟲埋了吧。”


[1] “收埋”在廣東話裡的意思為“收起來,藏起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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